暗流——我們去參加第七屆世界反死刑大會
世界大会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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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次參加世界反死刑大會之外,廢死聯盟也參加了WCADP的會員大會。主要目的除了具體案件上尋求合作、更了解國際趨勢,還有一個更大的目的,就是聲援目前台灣的三個死刑冤案:邱和順、謝志宏和王信福。
大會外佈置了一個議題村,廢死聯盟擺了個攤位,擺上邱和順、謝志宏和王信福的海報,向與會眾人述說他們的故事。不諳外語的徐自強與鄭性澤,也在翻譯的協助下,跟國際友人分享他們自身的經歷,並邀請大家簽名連署,支持救援行動。
在眾多的會議、工作坊中,廢死聯盟帶來了過去一年來在台灣舉辦的「死刑替代方案公民審議」之經驗分享。這是過去幾年,廢死聯盟努力的方向,同時也是一場嶄新的嘗試,在台灣社會前所未見。
廢死連盟透過公民審議的方式,深入地方舉辦工作坊,蒐集並聽取民眾對死刑替代方案的意見。參與者有支持死刑的、反對的,也有立場不定的,但共同的想法是,大家願意聚在一起為公共議題討論。討論的面向理所當然延伸至監所改革、預防犯罪、被害人保護、教育等諸多層面,收穫甚豐。
多次參與世界反死刑大會的廢死聯盟執行長林欣怡說,把這項計畫的見聞帶到大會上分享,一方面是讓別人看見我們做了什麼,另一方面也可以聽取別人的意見,與會的國際友人也普遍對使用公民審議這個策略感興趣。
「第一次參加大會的時候,當時英文真的還非常不好。但當你很想要跟別人分享一件事情的時候,你會發現,語言的隔閡不會成為問題,你會想盡辦法用你所有會的字眼向別人述說,就算文法不對,大家也會懂。」林欣怡說。
人命值多少?
出國參加世界反死刑大會,聽起來離一般社會大眾好像很遠,沒有什麼關聯。廢死運動的反對者也總是批評廢死團體「勾結外國勢力、干預台灣內政」。然而,參與運動多年,我們卻看見了這股力量的串連搶下了多少平凡人的命。
徐自強、鄭性澤、蘇建和、莊林勳、劉秉郎,他們在被死刑找上、被冤獄纏身時,都只是跟你我一樣的普通人。可是當國家所行使的制度有瑕疵,卻又掌握生殺大權時,他們的人生是一只脆弱的紙片,可以輕易被揉碎撕毀。如今他們走出死牢,重返被迫中斷的人生,生命的可能性與韌性持續綻放延展。
返國後,在一次友人邀請舉辦的分享會上,徐自強與鄭性澤被問到此次出國的心得感想。我在一旁聽著,想起他們峰迴路轉的人生經歷,心情顯得激動,便專心洗耳恭聽。
以為會聽見多少的感慨惆悵,多少眼淚辛酸,可是兩位大叔像是鄰家阿伯一樣,認真跟我們分享的是第一次長途飛行的感受、機位的大小、歐洲天氣好冷、國外治安不好、餐餐冷食沒有熱水多不方便。
後來,我才明白了一點什麼—這就是人生,不過是人生。
活著,各種感受,人性的、日常的,只要自由地活著,「我們」並沒有什麼不同。可是死刑犯不被當人,「它們」被剝奪掉人生。
這一次,換阿強與阿澤帶著邱和順、謝志宏、王信福的海報尋求聲援,他們自身的經歷也鼓舞到了別人。除了像阿強與阿澤這樣的冤獄平反者,大會上我們也看見被害者家屬出現,鼓起勇氣分享他們的經歷。這些同樣帶給我們感動與鼓舞。
在過去,我們接受到來自國際間的許多友善幫助。現在我們如果有能力去協助其它的團體,也會願意付出與貢獻。
「其實開會開什麼我不知道,因為聽不懂……。但你會感受到歐盟,他們願意花那麼多錢去替別的國家做這些事情,我會覺得足感心。因為他們現在做的事情不是為了自己,因為他們都廢除死刑了。他們是替別人做,花那麼多錢跟時間,去為別人做,你會覺得足感心。人家真正是為了地球做一些事情,覺得足感心。」徐自強說。
分享會中,阿強說了好幾次「足感心」,這樣的感言從一個真正走過死蔭幽谷、走出死牢的前「死刑犯」衷心說出。阿強的表情那麼淡然,卻說完了所有我們的堅持,我們不放棄的理由,我們的目標及盼望。
後記
就在參加完大會返國不久後,我們收到了謝志宏的好消息!
3月13日,台南高分院裁定死刑冤案謝志宏開始再審,並停止刑罰之執行。3月14日,經歷了六千八百多個日子,失去自由超過18年的謝志宏獲得釋放!那一天下午,我們看見卸下枷鎖的阿宏走出法院,緊緊牽著年邁母親的手,終於回家了。
此刻,謝志宏「本人」也走出海報,我們與謝志宏的距離,再也不是隔著會面處的鐵窗或重重戒護,他就站在我們身旁。
謝志宏「本人」在此。阿宏來到廢死聯盟辦公室,與自己跟其他死刑冤案者之人形立牌合影。
如同徐自強與鄭性澤,謝志宏的人生將持續開展。透過各種努力,在各方奔走聲援之下,真的看見了希望。我們不會放棄,有一天,死牢中的苦難將結束,冤魂不再。邱和順、王信福以及更多我們尚未得知的人名,他們的人生將在鐵窗之外,自由綻放。